[旼狼] 落英


※BGM:房東的貓 - 雲煙成雨(網易雲連結)
※黃旼炫×裴珍映;OOC,勿上升真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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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英




  又打結了,裴珍映對著纏在一起的耳機線嘆一口氣。


  秋風蕭瑟,少年站在路中央試圖解開耳機,然而成團的白彷彿刻意和他作對,他手本就不靈巧,一焦急更分不開那千絲萬縷。


  跟人生一樣,裴珍映暗罵一聲粗話。十七歲的他未曾經歷大起大落,此番定論約略是少年的為賦新詞強說愁。


  乾脆別聽音樂了,裴珍映無語的瞪著手上那團白,結是解開了幾個,新增的結卻比打開的更多。他想起今天的數學小考,列出越多算式感覺衍伸更多困難,自己列的式子都解不開,更別說是問題本身了。


  但他還是繼續解那些考題,每題都得出了答案,儘管不敢保證那些答案正確。好幾位同學索性放棄早早交卷趴下睡覺,有些甚至交了白卷。裴珍映寫到打鐘時壓線交卷,不知道結果會如何,不過至少自己努力了,他想。


  再試試吧,裴珍映走到路邊,蹲在花壇邊整個人縮進黑色大衣像顆芝麻團子,專注對付交錯紛亂的耳機。


  「嘰--」剎車來得太遲。


  低頭解耳機的裴珍映抬頭發現自己的視野再也不是落英繽紛的道路,而是夕陽有些刺眼的昏黃天空,才意識到自己整個人跌進花壇,然後是痛覺的展開。


  花叢好香,後腦好疼,流血了嗎?裴珍映還沒釐清方才發生了什麼,剛適應扎眼的餘暉,看見一隻手朝自己伸來,沒想太多回握對方的手。那人拉起裴珍映的過程有些踉蹌,裴珍映腹誹自己難道胖了?還沒理出個所以然,對方怯怯地開口:「對不起,有哪裡受傷嗎?」


  青年一臉懊惱,腳邊倒著一台腳踏車。


  裴珍映摸摸腦袋,看了手掌心,幸好,沒見血。


  「後腦杓......有點疼。」


  青年瞳仁明顯晃了一下,果然腦袋受傷的話特別麻煩吧,裴珍映抿唇打量了一下青年:「你的膝蓋流血了。」


  刷破牛仔褲露出的纖瘦膝蓋微微滲血,周邊環繞一圈烏紫。青年抬腳看了一下傷勢,似乎不太在意,又問了裴珍映還有哪裡受傷嗎,裴珍映搖搖仍感刺痛的腦袋。


  「怎麼了?」聽到急促的腳步聲,裴珍映轉頭見一位膚色白皙的青年邁著大步走來。


  「旼炫,我撞到人了。」


  「所以才要你別練車,你偏不聽。」責備的語句,語氣卻很溫柔。


  「學校教學樓隔的遠啊,每次換教室都像在跑馬拉松,很累。」


  「你受傷了。」


  「小傷,不要緊。倒是小朋友撞到頭了。」


  剛剛還旁若無人說自己的話,現在話題忽地來到裴珍映身上,裴珍映被晾在一旁早就尷尬,現在四隻眼睛望著他,他更覺手腳蜷縮。才不是小朋友,要滿十八了,裴珍映本想抗議,認生的性子卻讓他將話硬生生憋回心裡。


  「方便讓我看看嗎?」後到的青年總算正眼看了裴珍映。


  明明直到剛才都對自己視若無睹,裴珍映有點不悅,但還是點了頭,轉身背向青年。


  略帶寒意的手撫上後腦,裴珍映打了個哆嗦。很冷吧?抱歉。那人喃喃的說,覆上的手指很涼,落下的動作很暖,大手在裴珍映髮上游移,輕輕揉著後腦杓的腫塊。


  名叫旼炫的青年拉近與他的距離,髮絲被輕柔的撥開,那人觀察著自己的傷勢,對方呼出的氣息灑在裴珍映頸間。


  溫熱,但不反感。


  「嘶--」看裴珍映沒什麼反應,那人加重了手勁。最初那位青年看小孩面露猙獰,臉上又添了幾分擔憂,還是去醫院看看吧?他說。


  「要去醫院嗎?」後面的人鬆了手,裴珍映仍背對他,不知道那人的問句是對自己,還是膝蓋流血的青年。


  他深吸一口氣,轉過身:「我想去醫院,麻煩帶我去。」





  照了腦部斷層,檢查結果並無大礙。看裴珍映一臉無所謂的樣子,白髮醫生特意叮囑日後若有不適必得回來就診,少年禮貌的應了聲是,眼神卻很飄渺,甚至身後兩名青年點頭點的更誠懇。


  等待檢查期間,三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紹。


  騎車撞人的是金鐘炫,後來趕到的是黃旼炫,兩人都是P大的大學生。裴珍映還沒開口,金鐘炫便問他是不是C高,兩所學校距離挺近,所以很眼熟制服。


  金鐘炫很健談,初始有些認生,放開之後和裴珍映臆想的大學生形象大同小異。兩人天南地北的聊,從三角函數談到P大裡頭哪些店家好吃。


  黃旼炫去遠處接電話的時候,金鐘炫望著他的背影直至走廊盡頭,笑著對裴珍映說:「旼炫他,讓你有點不自在吧?他很溫柔,只是表現的有點冷漠。」


  但他對你是百分之百的溫柔,裴珍映不置可否。他反而覺得,黃旼炫是從內柔軟到外的人,分明只對自己疏離。


  就是一種感覺。


  全程黃旼炫只說過一句話,「傻瓜,以後別騎車了,大不了之後我載你。」其餘全是滑手機的淡漠側顏。


  接電話的時候也是,語氣和表情全帶著笑意;換上面對裴珍映,嘴角雖然上揚,眼底卻是防備和隔閡。


  裴珍映不明白為什麼。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啊,他們。


  有點介意。裴珍映自認並不特別在意他人眼光,偏偏好奇黃旼炫的不親切,可能因為對方生得一副符他取向的顏,也可能因為那種古怪的氣質吸引了他。


  他很執著,很執著所以明知數學考題難到不大可能列入平時成績,還是硬著頭皮挑戰答題極限;很執著所以方可無所謂塞回口袋的耳機,無法不在意反而硬是停下腳步專注整理;很執著所以面對這份萍水相逢,想解開難以理解的溫柔寡淡。


  往往需要點運氣才有本錢執著。


  走出醫院,金鐘炫向裴珍映要手機,說要輸入自己的電話號碼,若之後裴珍映有什麼問題立即聯絡他。當然是希望你的身體別有大礙,只是備個萬一,金鐘炫接過手機時說。


  「你的手機不是壞了嗎?留我的吧。」是呢我怎麼忘了,金鐘炫拍了一下腦袋,把手機遞給黃旼炫。黃旼炫很快的輸了資料,將手機交回裴珍映。


  「這傢伙手機壞了,短時間聯絡不上。有事就打給我,我替你轉達。」語氣平板,儼然公事公辦。


  話音剛落,黃旼炫的手機就響了。三聲後打去的人掛了電話,「打錯號碼?」金鐘炫說,手機主人面無表情的聳肩。


  「是我的號碼,旼炫哥也儲存吧。」裴珍映正是有本錢執著的那類人,並且向來善用運氣。


  「......其實不用給我號碼,傳訊息或打來時特別說一聲就好。」


  「只有我單方面儲存有點不自在,而且,怕哥哥忘了我。」少年笑得無邪。


  黃旼炫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,紅唇微啟還是將話嚥了回去,點了幾下螢幕、滑開聯絡人介面,將手機螢幕朝向裴珍映伸到他眼前。


  「儲存了。」聯絡人姓名:裴珍映,簡單扼要的三字。


  裴珍映彎起笑眼,點點頭。





  --最近有空嗎?請你吃飯,當作賠罪,嘿嘿。


  後方帶了一串浮誇的表情符號,想當然爾不是姓名欄位那人傳的訊息。


  --剛剛是金鐘炫。


  三分鐘後又一則訊息,裴珍映莞爾。


  --給我你的LINE吧,簡訊好貴,鐘炫說想和你聊天。


  ......貴還分那麼多次發送,裴珍映笑了,輸入自己的ID,傳送。


  黃旼炫的聊天大頭貼意外的是自拍照,裴珍映本以為像他那樣的人會無所謂的續用系統預設的一團灰,或是隨便一張風景圖、動物照,之類的。


  兩手大拇指在黃旼炫的照片上摩娑,放大、縮小、放大、縮小,巴不得將所有細節烙進眼底。


  叮咚,訊息進來了。


  --我是鐘炫!


  --看你哪天放學有空,我去你們學校接你,帶你吃P大招牌菜!


  --醫院那天你不是說想考我們學校嗎,順便帶你認識校園,嘿嘿!


  滿屏驚嘆號充分展現這哥的熱情,裴珍映笑出一口白牙。


  約定那天,裴珍映婉拒同桌的足球邀約,腳步輕快的下樓朝校門走去。他在賭那一點點可能,和一些些期待。


  還沒出校門口,少年內心向外炸出一朵花。他賭贏了。


  金鐘炫在校門邊對著他揮手,旁邊是黃旼炫,對比笑的見牙不見眼的金鐘炫,稍高的青年平靜的很冷冽。


  黃旼炫草草向裴珍映點了頭,沒等少年開口招呼就轉向金鐘炫:「他來了,那我走啦。」


  剛往反方向走就被人扯住大衣,回頭是由於天冷小臉凍的發紅的小孩。「旼炫哥,人都來了就陪我們一起,好嗎?」


  黃旼炫定定望著裴珍映,沒說話。啊,這次賭錯了,少年心裡失落面上笑容卻沒消,此時黃旼炫臉上明寫四個大字--麻煩小鬼。


  他沒避開黃旼炫的眼神,依然笑望對他。大概沒預料到裴珍映會是這樣的反應,黃旼炫撩起瀏海率先別開目光,本該無時無刻溫柔的人眼裡閃過一絲不耐煩。正要開口卻被一旁沒看眼色的金鐘炫打斷:「是啊,反正你也沒事,不如一起?」


  黃旼炫似乎總是無法拒絕金鐘炫。


  所以裴珍映還是賭贏了,儘管得分點不是出於自己。


  瞄了一眼身旁的金鐘炫,又瞥一下對面的黃旼炫,裴珍映感到莫名的既視感。近似於上次醫院的情景,又是金鐘炫說個不停,裴珍映微笑應和,不過黃旼炫從科技冷漠變為埋頭猛吃、凜然的側臉換成烏黑的頭頂。


  通常來說,長得好看的男孩低下頭總特別可愛,毛茸茸的腦袋讓人看了想呼嚕一把,然而黃旼炫卻連頭頂都散發一股閒人勿擾的氣息。


  不對,不是閒人勿擾,是小孩勿擾。


  果然是因為年紀的關係嗎?裴珍映忿忿的叉起一塊鬆餅。


  興許老天爺真特別眷顧裴珍映,三人正打算離席,突然出現幾個人說實驗報告出了差錯,急匆匆的把金鐘炫拉走。


  「珍映麻煩你照顧啦,旼炫。」金鐘炫臨走前拋下這句話。


  又來了,又一副覺得很麻煩的表情。進了P大,裴珍映的精神一直維持在高度緊繃的狀態,他難得厭惡起自己的固執,黃旼炫不是他能招惹的對象,再多示好都得不到回報。


  裴珍映覺得黃旼炫的厭煩表現的越來越露骨了。


  所以回收餐盤的時候他總算沒忍住叫了黃旼炫,走在前頭的黃旼炫放下餐盤才回過身,臉上是一貫對待裴珍映的淡漠。


  「旼炫哥,為什麼討厭我?」


  「......我沒有討厭你。」





  但確實不喜歡你。我的意思是,我們才認識多久,我並沒有好感你的理由,對吧?黃旼炫說。


  裴珍映垂下睫毛,笑了。


  是啊,著急什麼呢,今天不過是兩人第二次見面。自己怕是被總是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同齡人們給慣壞了吧。


  裴珍映生得一副好皮囊,配備不錯的運動神經,還有不太差的性格,從小到大都是同儕間的小王子。在新環境,他永遠不需要主動出擊便能交到朋友,因為總有人先來向他搭話。


  他一直都是這麼成長的,包括師長們,只要他一笑,人們連星星都願意摘給他。


  除了眼前的黃旼炫,那人有一張不輸裴珍映賞心悅目的笑臉,現正笑的眉眼彎彎。


  不過笑眼不是對他,是向著幾名突然擁至黃旼炫身邊的女孩。


  聽著女孩們甜膩的嬌嗔,本來稍稍釋然的心緒又糾結成團。裴珍映學著漫畫主人公踢了一下路邊的小石子,而後笑自己幼稚,連他也不明白自己在鬧什麼彆扭。


  不是青澀的吃醋,是不甘心總是不被那人擺在眼裡。如同父母給的姓名,裴珍映向來認為自己是該被珍惜的存在,十七年經歷的待遇也印證此般自信,除了黃旼炫。


  那群女孩之中有黃旼炫的心上人嗎?他想。


  少年總歸莽撞,在某名女孩作勢站不穩欲跌進黃旼炫懷裡的瞬間,裴珍映巧妙的鑽進兩人之間,一手假裝紳士的抵住女孩的背,一手再自然不過的攬住黃旼炫手臂。


  女孩愣了一下,原先微露慍怒的臉龐望見裴珍映純淨的笑顏看失了神,紅著臉向裴珍映道謝。意識到黃旼炫身旁還有他人相伴,幾名女孩胡亂告別後急忙鳥獸散。校園林徑徒留一名青年和少年相望,少年以為青年會撥開他的手,然而他沒有。


  不知名的白色花瓣裊裊飄落,駐向青年的大衣,一枚落花降至少年烏黑的髮絲,潔白不嬌豔,將少年的五官襯托的愈發精緻。


  「剛剛......謝謝。」過了好久,青年開口,兩人的雙臂仍交纏在一塊兒。


  為什麼不喜歡她們仍擺著笑臉,對我卻不行?裴珍映沒道出質疑,只是訕訕的鬆了手,笨拙的掏出手機:「旼炫哥,要不要拍照?」


  「拍照?」


  深怕黃旼炫拒絕,裴珍映連忙搖手:「啊,不是我們倆合照。只是覺得哥哥和這片落花挺配的,不拍下來可能會後悔一輩子。」說完之後對方還沒反應過來,裴珍映自己倒是先尷尬起來,傻笑著撓了撓眼角。


  出乎意料的,黃旼炫笑了,這是他第一次對裴珍映笑,笑的比對剛剛任何一名女孩子綻放的笑顏都真情開懷。


  不記錄下這瞬間,果然會後悔,裴珍映想。在黃旼炫點頭稱好的瞬間,他拉開兩人距離,按下快門。


  喀擦--


  純白落英、駝色大衣、裴珍映既討厭又喜愛的黃旼炫。





  照片傳去沒多久,那人的大頭貼從自拍換成裴珍映鏡頭下的黃旼炫。


  少年藏不住欣喜,不只是被認可的感激。點開青年沾染落英的笑顏,發現原本空白的個性簽名欄增了四字--含苞待放。


  落英是花期的凋零不是嗎?裴珍映在床上滾了兩圈還是沒弄明白黃旼炫的意思,就像沒想過那人會用自己心血來潮拍的照片當大頭貼,黃旼炫對裴珍映而言,著實是越深入越理解不能的人。


  但是很有趣。執著的少年心又蠢蠢欲動。


  聊天紀錄最後的內容是黃旼炫傳來的貼圖,裴珍映滑著上頭一連串那人沒回的已讀,心一橫還是決定發送疑問。


  --個簽不應該是落英繽紛嗎


  --怎麼是含苞待放?


  其實不過乾瞪螢幕兩分鐘的時間,裴珍映卻覺得好像過了一世紀那麼久。兩條訊息孤伶伶地掛在那裡等著兩份已讀,越看方才發出去的對話框,裴珍映越覺尷尬。


  好不容易和大狐狸稍微拉近距離,現在這麼問是否又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多管閒事的小鬼頭?


  加個貼圖應該比較不會那麼尷尬吧?裴珍映點開常用貼圖,隨便挑了一個連擊兩下。


  ......瞪著剛剛傳送出去,踮起腳尖旋轉發散愛心的粉色小兔子,裴珍映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

  還真是夠隨便的貼圖。


  如果裴珍映是二次元角色,此時的他興許會咬著被子上演上百個小劇場,然而他不是。於是他平心靜氣的關閉手機螢幕,將手機扔到腳邊,雙手置於腹部平躺假寐。


  傳出去的貼圖,潑出去的水;木已成舟,覆水難收。


  昏昏欲睡時傳來訊息提示音,裴珍映從床上彈起,慌忙拿起手機


  --落英有兩種解釋


  --是落花,也是初生的花


  --很矛盾吧?


  --以為是結束,卻也能意為開始,哈哈


  --旼炫哥 傳送了貼圖


  點開訊息發現是和自己的同款貼圖,白色小雞站在粉色兔子身上,意味不明的拉著兔兔耳朵。


  真的是,很奇怪的哥哥呢。


  裴珍映笑了,退出聊天室,改了自己的個性簽名。


  個性簽名欄的顏文字被三字替換--想盛放。


  十七歲的裴珍映,想盛放。想成為某人眼裡,盛開的繽紛。





  裴珍映開始相信命運了。


  他怎麼也沒想到黃旼炫這週開始在車站前的咖啡廳打工,恰巧是他最喜歡的那家。


  不是因為黃旼炫在那裡打工所以三不五時去買鮮奶茶,絕對不是。


  裴珍映瞇起月牙眼沉迷於黃旼炫泡咖啡的背影,被金鐘炫手裡的菜單挨了一擊才回過神來。「這麼喜歡旼炫?喜歡就去告白。」


  「誰說我喜歡他!」


  「開個玩笑而已,反應做什麼那麼激烈。」金鐘炫咋舌,「要吃什麼?你哥我最近很窮,請不起太貴的。」


  「窮的話就不該在昨晚的遊戲輸給我--啊鐘炫哥!很痛!」又是一陣菜單暴擊,裴珍映被打得眼冒金星,手指顫顫巍巍的指了鮮奶茶。


  金鐘炫對鮮奶茶的價位相當滿意,於是喚了黃旼炫點餐。


  「珍映最近很常來呢。」那人沒打招呼也沒看他,明明看起來很專注在填單卻突然開口,語氣很輕很淡,裴珍映卻感覺心底某塊隱蔽被那人略涼的手指觸及。


  近似於初見時,黃旼炫撫上他後腦杓的酥麻感。


  「......我本來就很喜歡這裡的鮮奶茶。」


  「這樣啊,我也很喜歡。」黃旼炫笑了,笑的讓裴珍映想起落英紛飛的那天。


  不是喜歡,至少不是言情小說那種喜歡,他只是執著於那張臉而已。


  黃旼炫拿著菜單走後,裴珍映才問出困惑很久的好奇:「鐘炫哥和旼炫哥,是怎麼變那麼要好的?不是不同系也不同高中嗎?」


  「要好?你說我和旼炫?」金鐘炫也笑了,卻不是如同黃旼炫方才帶蜜的微笑,而是發自內心感到有趣的好笑。裴珍映傻了,難道不是嗎?明明感覺形影不離。


  「大概就是,普通朋友的程度吧,哈。」嘴角仍是上揚的弧度,裴珍映卻捕捉到青年的瞳仁實不覺得有趣。


  金鐘炫眼底寫的是疲憊,狡猾的狐狸果真對誰都不讓人省心,裴珍映想。


  但他還是想不明白。


  「可是哥撞到我的那天,旼炫哥看起來很心急,還有在醫院時說之後要載哥上課也是。」


  「旼炫他啊,對誰都是那樣。我說過吧?他是溫柔的人。」


  「......」但是最開始的黃旼炫對裴珍映充滿敵意。


  「那樣從一而終的態度不知道傷過多少人的心,但又不能罵他是騙子,畢竟他很真誠啊。」


  「只是大多數人想要的、以為的,黃旼炫全都給不起。」


  「所以珍映,如果你喜歡黃旼炫的話--不管是哪種喜歡,別指望我,我對他一無所知。」


  別問我旼炫的事了,我連他讀哪所高中都不知道呢哈哈哈,欸你遊戲怎麼打那麼好?傳授一下哥吧,嗯?金鐘炫又咧起嘴角,眼眶都紅了,卻仍扯出虛偽的弧度,虛假的讓裴珍映以為自己會伸手扯下那層斑駁假面。


  他能想像面具下的金鐘炫是何等面貌。


  大概是他恐懼自己成為的面容。





  撞見黃旼炫在咖啡廳後巷吞雲吐霧是意外。


  裴珍映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沒走進店門,而是往咖啡廳後頭走。興許又是命運作用,將他帶至黃旼炫身旁。


  見裴珍映走來,黃旼炫沒想隱匿吸菸的意思,更沒熄菸的打算,不急不徐朝裴珍映吐了一口煙。很玩世不恭,很不黃旼炫,很--


  黃旼炫和香菸真的很不搭。


  他沒想過黃旼炫會抽菸,然而親眼瞧見卻也沒感意外。黃旼炫捏著菸對他笑了一下:「還以為你會很驚訝。」


  裴珍映搖頭,他不喜歡菸味,然而香菸並不影響他對黃旼炫的觀感。


  黃旼炫會在咖啡店打烊的暴雨夜晚,將傘留給瑟縮在後巷紙箱的流浪貓;黃旼炫會花一上午的時間,陪著賴上自己的素昧平生小男孩在遊樂園找媽媽;黃旼炫會在遇上客人找碴的時候,笑著擦拭白襯衫上的咖啡漬,耐心詢問客人何處服務不周到。


  有些事是金鐘炫說的,有些事是裴珍映親眼看見的。


  所以說,黃旼炫是很溫柔的人,裴珍映甚至覺得這樣對誰都一致的態度,溫柔的有點扭曲。相較而言,初識時對自己分外冷淡的黃旼炫反而較有人情味。


  「你問為什麼旼炫一開始對你總是冷冰冰的嗎?一開始以為他是認生,後來發現不是呢,可能......珍映對他來說很特別?」金鐘炫笑著說,那時的他仍紅著眼眶。


  「我的班要結束了,送你去車站?」沉默的站了好久,黃旼炫熄掉還剩大半根的菸,拍拍裴珍映頭頂。小孩舔了舔發乾的唇瓣,「旼炫哥......對誰總是很溫柔,鐘炫哥說的。」


  「認證。」黃旼炫低頭解著圍裙,裴珍映的角度只能看見毛茸茸的黑色腦袋,已經不像第二次見面時發散排外氣息,但還是不好親近。


  通常來說,溫柔的人會帶著隔閡與他人相處嗎。


  「可是哥對我不是。」


  「我對你不好嗎?」


  「剛開始的時候,很糟。」


  「想知道為什麼嗎?」那人手上掛著圍裙,抬起頭揚著嘴角。


  「......為什麼?」


  「不告訴你,哈。」


  「......」轉移話題,避重就輕,一貫的黃旼炫。


  這哥果然怪異到不行。以為這段時間已經拉近不少距離,實際上他對黃旼炫所知仍寥寥無幾。連檯面上總一齊行動的金鐘炫都充分表現對黃旼炫的陌生了,自己還奢求什麼呢?被金鐘炫反問後,還真的膨脹了,以為自己特別了。


  好愚蠢啊,裴珍映。少年特意不看身旁陪自己到車站的男人,直視前方偷偷的想。


  迎面走來幾名遠觀即非善類的青年,裴珍映遇見這類人通常會迴避視線,兀自走自己的路,不愛惹麻煩的黃旼炫向來也是如此,於是少年又沒關切身旁的男人,逕自往前。


  然而那群人喚了黃旼炫的名。


  裴珍映本以為自己聽錯,回過頭卻發現黃旼炫站在原地,臉色慘白。那人膚色本就比常人白皙,突來的情緒蔓延使黃旼炫的臉色染上一層泛青的白,看上去像碰撞即碎的紙黏土。裴珍映無視黃旼炫喝止的眼神,小跑步向哥哥所在奔去,黃旼炫無奈只得拉過小孩纖細的手腕,將人藏至身後。


  站在最前的青年面上大寫的不懷好意:「以前玩女人,現在搞學弟?」


  「黃旼炫挺行嘛,聽說你現在過得很老實,沒想到還回母校玩學弟?學弟長的挺好看啊,像個小女孩--」後頭的刺青男話還沒說完,臉上便挨了一記右鉤拳。裴珍映才剛反應過來剛剛那拳是黃旼炫揮的,就被扯著手臂一路狂奔,後頭是那群人的髒話叫囂和追擊的腳步。


  母校學弟?黃旼炫是自己高中的學長?


  那群人又是怎麼回事?所以黃旼炫才沒和任何人談及自己的過去?


  裴珍映不知道黃旼炫原來跑步那麼快,熟悉的街景如同快轉的跑馬燈轉瞬即逝,和辱罵聲的距離越拉越遠。冬天的落花打在身上,明明柔軟卻因奔馳化為扎臉的刺痛。裴珍映驚覺他和黃旼炫已相識了一個季節,今天的黃旼炫又穿著那件浸淫落英的駝色大衣。


  黃旼炫的聊天大頭貼還是落英飄搖的那天嗎?裴珍映想不起來,他好久沒點開和黃旼炫的聊天室了,現在的他們很常見面,不需要訊息。


  被拉著拐進一個大彎,回過神來發現又回到咖啡廳後巷。


  黃旼炫黑髮沾上好多不知名的花瓣,屈身喘氣的他看上去像隻剛在花叢打滾的大狐狸。身形頎長的青年此時看上去格外渺小,穿著制服的少年笑出月牙,替哥哥撥落髮裡的落英。


  「你讀我們高中的時候,是不良少年?」正滿意自己替黃旼炫回復一頭烏黑,裴珍映突地被對方攬進懷裡輕柔的撫著腦袋,這才想到自己頭髮也卡了不少花瓣。


  「可以這麼說吧。反正,名聲不太好。」


  「所以才對身為學弟的我那麼壞?」


  「因為高中的時候有很多不好的回憶,而且,你和以前的我很像。」


  裴珍映笑了,「但我不是不良少年。」


  「我知道。你是裴珍映,你就是你。」黃旼炫的手從髮梢滑落頸間,像安撫小貓般揉著裴珍映後頸。裴珍映難得乖巧的將下巴抵在黃旼炫肩膀,有意無意的順著那人下顎線磨蹭,我哪裡像你呀,他問。


  「莫名其妙的執著和衝勁?」黃旼炫鬆開裴珍映,雙手扶著小孩肩頭,「還有長得帥這點。」


  「哥,你知道有很多人喜歡你嗎。」


  「嗯。」


  「常去咖啡廳的那群女高中生很喜歡你。」


  「嗯。」


  「咖啡廳老闆也很喜歡你,你不在的時候,他都跟其他工讀生拚命讚美你。」


  「嗯。」


  「之前去你們學校的時候,那群姐姐看起來也很喜歡你。」


  「嗯。」


  「鐘炫哥也很喜歡你。」


  「嗯。」


  「可是他說他對你一無所知,還紅了眼睛。」裴珍映緊張的嚥了一口口水,他不知道黃旼炫是否聽見自己吞嚥的聲音也無暇顧及,怯怯的輕抓住那人大衣領口。


  「好多人喜歡哥哥,有些人不了解哥哥就喜歡你,可也有些人是喜歡真正的你。所以旼炫哥,別再溫柔的那麼有距離,可以放肆一點,不溫柔也沒關係。」


  黃旼炫又把他箍進懷中,「剛剛說了那麼多人,喜歡真正的我的人是誰?」


  「啊,還有一個人我忘了說。」


  「嗯,你說。」


  「還有我,我很喜歡旼炫哥。」雖然討厭菸味、雖然害怕剛剛那些混混、雖然現在只認識一點點過去的你,但是這些你不需要知道。那些都是事實,但是喜歡也是事實。


  「我也喜歡你。」


  裴珍映以為他又會得到一聲嗯,卻得來出乎意料的五個字,茫然的望著黃旼炫。


  察覺小孩的困惑和不安,青年又說了一次,「我也喜歡你,不過和你喜歡我沒有關係。」


  就是喜歡。狐狸本該狡詐,開懷笑著的樣子卻很無邪,這是裴珍映第一次見到黃旼炫咧嘴笑,他笑出一口白牙,卻又略帶哽咽。


  對於黃旼炫,並非言情小說的喜歡,但也非執著於他的俊臉。


  獨一無二,無以名狀。





  回家後,裴珍映注意到黃旼炫的LINE大頭貼仍是自己替他拍的落英紛飛,不過底下的個性簽名變了。


  --你已經盛放了。


  If Winter comes, can Spring be far behind? —Percy Bysshe Shelly




END.

-

寫了很久的一篇文

最後一句出自英國詩人雪萊的西風頌

對這篇文不多作解釋,跟以前的文比起來也減了很多主觀見解,各位看到什麼就是什麼

有後續文,不知道什麼時候寫完就是了哈哈

[旼狼] 繁花 暫定標題,發了之後補連結~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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